READr 於 2024 年推出的中央政府總預算審議平台，於今年底推出 2.0 改版。此次在公民監督國會聯盟及弗里德里希諾曼自由基金會的支持下，預算平台從新聞報導的資料基礎，轉變成陪伴公民監督國會的工具。此篇為製作人筆記。
除了最基礎的提案單資料公開與最新進度追蹤，還可以在頁面上透過資料視覺化看見目前各個立委刪減或凍結哪些預算，各個部會的預算狀況也一目暸然。我們還設計了群眾協作機制，讓公民可以透過與 LINE 機器人簡單的問答，協助我們將圖片格式的提案單，整理成機器可讀的文字檔案。
我們也建立了資料管理的後台，未來除了可以持續更新新年度預算審議的過程，也可以匯入過去的預算提案資料，讓這個議題增加歷史縱深，就更能體現或比較每一屆的狀況。
對我而言，這個專案還有一個意義，是它終於從一次性的新聞資料，走向能夠持續更新的平台。
預算平台的起源
114 年的中央政府總預算審議歷經了許多前所未有的事件（詳見：總預算案卡關原因全解析），但在此之前，我跟臺灣最大的公民科技社群 g0v 的長期參與者、歐噴公司的創辦人 Ronny Wang，就已經在討論預算審議資料是否有機會格式化釋出。
說不透明，可能有人會反駁，因為網路上都查得到。但當我們想要追蹤整個流程，卻得跨越不同文件格式、不同路徑的高門檻。假設想暸解文化部提出預算案後，在立法院被誰刪減、被誰凍結，才成為最後定案版的預算，得先找到教育文化委員會審議文化部預算的會議記錄，才能看到哪些立委基於什麼原因希望調整預算。
但委員會審議過後，還有黨團協商、院會二、三讀的過程，立委可以在這些程序中，再提新的案子、更改原本的案子、或選擇撤案，代表我得再找到這些會議，並從中找到文化部預算的蹤影。更別提我只是拿一個部會來舉例，每一年的中央政府總預算案都有上百個部會、上千個提案在進行，資料幾乎都有上網，但卻缺乏可近性。
當時我從 Ronny 手上接手過從會議紀錄裡解出來的原始資料，按照各種方式統整歸檔，還在嘗試這麼龐雜的資料要用什麼方式呈現給讀者，立法院的預算審議爭議已經燒到社群平台。
預算審議爭議改變了呈現方式
有些立委開始把覺得他黨立委「亂刪預算」的提案單放上網，引起群情激憤，但被指控的立委也會貼出覺得對手亂刪的提案單來反擊。這些行為雖然也是一種資訊揭露，卻只揭露了一部分。
這時我意識到需求的存在。比起呈現統計結果，當下的讀者似乎更想知道提案單的內容，而且這樣的資訊不能夠選擇性揭露。跟團隊討論後，我們用了四天時間趕工（感謝當時參與同事們的寶貴週末），把中央政府總預算案審查監督平台推上線，裡面有每一筆預算提案的內容，由誰提案、刪減/凍結的原因是什麼、金額是多少，全部一目暸然，讀者也可以對這些提案按下贊同或憤怒的「心情」，後續 READr 記者也追蹤每一個提案的過程到最終三讀通過。
平台上線之後收到很大的迴響，也不乏各種希望它更好的許願，由於 READr 的專案一向都是開源程式碼、開放資料，有工程師主動發來 UI/UX 的修改、有一群熱血公民把資料解析出更多欄位，在我們分身乏術的期間（畢竟 READr 本質還是新聞媒體，在預算審議期間，我們總共出了 5 篇深度報導）這個專案還是持續成長。
我也收到許多人的回饋。包括不只一位學者分享，這是他們過去嘗試、且一直想做的事情，只是礙於資料處理的門檻；公民監督國會聯盟也分享，其實每年的立委評鑑工作都包含預算審議，資料處理的難度也讓他們得花大量人力才能進行。
開放開源的基礎下，資料維護仍是難題
不只是他們，資料的維護，對我們也是個難題。我們是新聞媒體，不是專門的國會監督組織，現實來說，如果未來的預算審議沒有像今年有這麼大的爭議，我們就很難投入一樣的人力去做這件事。
我們不只仰賴鄉民的貢獻，READr 投入人力，把當年現任六都市長的政見實踐狀況、六都市長候選人的政見整理出來，並相關報導，讓大家看見政見追蹤資料的價值。如果它今天只是一篇新聞報導，我們只會留下六都市長候選人的政見，但正因為我們開放了資料、分享了方法，願意投入的人，就可以利用「政見追蹤平台」這個工具，來達到一樣的目的，讓資料的範疇擴大許多。
當年我們就與在地監督組織台南新芽合作。2022 年臺南市長、2024 年臺南市立委候選人的政見，在全臺灣的候選人中，臺南的資料是最完整的。因為這本來就是該組織原本的工作目標，我們只是設定了資料格式，將這些成果聚集在一起。
就如同上述提到的難處，新聞媒體必須移動到下一個議題，理想上，我們很希望與公民團體合作來維護資料，例如關心環境議題的組織，可以追蹤相關環境政見的實踐狀況、國會監督的組織可以關注各個修法的情形等等。
但理想很豐滿，現實是要能夠推廣這個工具進到 NGO 平常就已經很忙的工作裡，就需要規劃時間和人力去談。讓我們大多數的合作還是一次性的專案，被選舉或各種大事件所驅動。
建立流程，從一次性走向永續
既然公督盟的日常工作就會需要用到這些資料，這個平台有沒有可能轉化為幫助他們的工具？在公督盟和 FNF 的支持下，我們將當初為了新聞時效性趕工推出的網站、以及所有資料建立的流程重新梳理，轉化成不擅長資訊技能的人也能輕鬆使用的工具。
例如，原本預算平台中 8 千多筆提案單，資料來源是一個整理過後的巨大表格，在資訊管理上非常不彈性，我們建置了後台系統，讓管理者可以方便編輯、搜尋每一筆預算，並建立審查會議、提案連署立委、預算科目等資料的關聯性。
我們也將過程所有需要人工建立的成分降到最低。例如將會議記錄一鍵轉成格式乾淨的預算提案資料、一鍵上傳編輯好的預算內容等等，希望有機會讓公督盟從過去只能依賴人工謄打建立資料的流程中解放。
不過就算將人工處理成本降到最低，還是有沒有文字檔、以圖檔形式存在於 PDF 裡面的提案單需要處理，由於每個委員會、甚至每個委員辦公室使用的提案單格式都略有落差，很難直接用數位工具轉化整裡。
公民協作參與機制
這些內容不影響平台上預算審議的結果。預算平台主要的資料來源來自「議事錄」，會議過後一週內立法院會公布文字檔案，可以視為該場會議的「結論」，包括所有被通過或保留的預算提案，我們可以直接用程式轉換；但審議過程中，會有經討論後被撤案、或多個提案經過協調後併成一個通過的狀況，原始提案單就只會在會議一個月後公布的「公報」裡出現，都是圖片檔。有了這些內容，才能更完整地知道從政府提出的預算案到最後定案，中間到底協調了什麼。
這是這次專案新增的公民協作元素：我們將這些圖檔透過 LINE Bot 讓民眾參與辨識，只要透過 LINE 加機器人好友，對照提案單圖檔的內容，回答機器人的問題，2 分鐘就可以將圖檔轉成文字檔，民眾也可以在這些過程中，實際「看見」預算提案的內容，暸解預算審議的過程。
READr 自己先做了第九屆立委的營利事業捐獻政治獻金，後來透過鄉民協力，完成了第七屆、第八屆立委的政治獻金，讓這個議題有了比較的基礎，更能看見時間的轉變，這些資料都用視覺化的方式在「數讀政治獻金」平台上呈現。而後來，立法院修正《政治獻金法》，規定未來政治獻金資料需要公開上網，我們終於不用再人工處理這些資料了。
預算資料能不能走到這麼遠？就如同 2014 年政治獻金專案首次在 g0v 發起時，監察院還發出聲明，說「希望開啟這項專案的 g0v 更審慎思考，等政府來處理會比較好」，但立法院最終於 2018 年才通過開放資料的修法。與其繼續等待，我們選擇自己先來做。
開放資料的意義
也很感謝公督盟和 FNF 願意讓這個專案持續以開放、開源的方式進行。無論是公督盟還是社群貢獻的資料，都會以開放資料的方式公開上網，方便各界做進一步的使用。從事資料新聞工作的 8 年來，我深刻體會到，只要資料取得有門檻，無論是學界相關的研究、還是社會對這個議題的認知程度都會大打折扣，我深信用資料建立好基礎，是所有議題研究的第一步。
12 月 10 日由 FNF 主辦的產品發表會，同時也邀請西班牙 Civio、泰國 WeVis、德國 Open Parliament TV 的實務工作者分享公民監督國會預算審查時會遇到的困難，及在當前全球化的兩極化與民主倒退現象使問題惡化的狀況下，我們應關注哪些新挑戰？又能分享哪些創新方案或構想？